Thursday, 29 December 2011

二零一一年的水

而為什麼要寫水?
是思想的深海嗎。

從小就很討厭喝水,我是差到整天滴水不沾的那類。被父母囉嗦:「嘉嘉,喝多點水啦!」不知道,是討厭水的味道嗎?我嘗試去找原因,想是因為小時候阿媽受道教姨媽影響(現在回想,應該算是Pagan嗎?),帶我到黃大仙看一個叫「聖爺」的女人,給我把脈之類的,而每次媽都會帶兩三樽符水回家,於是那個星期就是喝符水。而最後一次到「聖爺」的門子裡是我(應該是很悶的情況下)獨個兒玩釘書機,我很好奇想知道如果釘書機釘在大拇指會怎樣,最終就是血光之災收場。「聖爺」以為我中了降,不知是為是為了原因,老媽從此沒有帶我去看「聖爺」,而在幾年後改信歸基督教。成長中的我仍然是個很討厭討厭喝水的女孩,直至二零一一年的年頭。

我喜歡提到與水的情懷,總離不外在香港長大時的水喉水不能飲被人喚作「生水」;阿媽煲的「滾水」有著加熱得不能承受又冷卻了的鄉愁;政府診所裡很難飲的屈臣氏和什麼Bon Aqua;可是我很喜歡游水喔:婆婆四處帶我和弟弟去柴灣、康山、摩利臣山、維多利亞和港灣道泳池,嗆到的池水,和水裡的液氯把我的頭髮漂得啡啡的那些夏天;到了英國的郊區讀寄宿後驚喜地發現的"Tap Water",搬到倫敦卻是"Hard Water"然後就沒有飲了;兼職工作上常常接觸到很好味的"Elderflower";又安德雷斯問到我為什麼喜歡挪威,我說因為那裡清澈的水喉水,他咧著嘴看著我,以為我傻了腦(隨後,我當然補上Fjord之類的標準答案為自己下落台階);冰島可飲用的硫磺味水喉水,和兩前年沉溺在藍潟湖的泉水,還有不能不提Roni Horn在Stykkishólmur的Library Of Water;在地中海城市,一直有著礦物水和泉水的文化(尤其是法國、西班牙和意大行),我未去過西班牙,在意大利也沒有逗留很久。但在法國的時候,故人介紹很多的好水給我,原來我一直誤會了水了,繼而現在對水有全新的認識。而水,不只是串成"Naive"的"Evian"和既商業化又難飲的Perrier,還有Badoit(雖然同為商業大眾化,但相對便宜又比較好飲又Carbonated)而今年我卻想以二零一一年的水作總結,除了以水源、味道、礦物濃度與瓶裝設計作評估標準,排列系統以為月份為主,以及瓶裡的故事象徵著,重溫著本年的一幕幕記憶:

一月


一月份去Bergen的旅行因為資金和故人的原因取消了,因此我以很漂亮很漂亮又很貴的挪威水Voss作補償,賣點是自流井水,還有幻想中漂亮得像香水瓶裡的純淨氣味。臨放工的時候偷了兩支。

二月


二月中旬在漢堡藝術學院 HFBK (Hochschule für bildende Künste Hamburg)一星期,除了展出了盲文的Playboy,還有走到了盲人圖書館(Stiftung Centralbibliothek für Blinde)。漢堡在德國出名'Posh',除了發現了比德版比可口可樂甜一點和少汽一點的Fritz Kola,連餐廳內竟然有Apollinaris!這個從埃菲爾山脈的雨水和火山岩的水源,與及招紙上的紅色三角形,我死心塌地了。


三月


三月的盡頭在波蘭的Poznań參於Mirosław Bałka的Master Class和在叫作Granicą(Border)裡展出與波蘭的學生的Collaboration,三月份的波蘭仍是寒流刺骨,卻喜遇這個叫作Cisowianka Perlage的水。我未有去過華沙,但是我卻鐘愛Poznań,這個充滿著中古色彩的城除了美麗在美好的手製雪糕和從老唱片店播著的東歐小調,也夾雜著著很多酗酒的靈魂,他們寄居在落魄的酒吧、微薰的街頭和古舊的電車站。

四月


在印度支那探望在那裡流浪七個月的故人,我在那裡待了一個月,先在曼谷三天,在泰國南部的Trat兩天先作休息,而我過了第一個星期已經生了熱痱了。大家在妄想中都很怕死。於是想起很多致命的原因,例如被蚊釘了中瘧疾死、喝了不潔水而中肝炎、和過柬埔寨的邊境的時候被當地的強盜打劫殺死等。當我們第二星期,從Trat過境到最近的一個柬埔寨南部小鎮,第一夜留在叫Koh Kong小村落的時候,柬埔寨太窮,水只有從泰國進口。我們買的第一支水的時候就是這個叫Minéré的泰水,(印度支那裡很多品牌的名字也是受法國殖民影響)最抵死的地方是,回到旅館後發現樽口是開過了的,我們繼而斷言柬埔寨裡絕大部分的樽裝水都是雜貨店的老闆娘把沸過的白開水以「舊酒新瓶」的方法出售。不過,有潔淨水喝用已經是奢侈,還談得上買水喝?於是這三個星期,我們幾近喝了很多的Evian版,Mont Fleur版等等源頭不明的水。我小時候就以飲符水以百毒不侵而聞名,而在歐洲長大的故人就肚瀉了整整一個星期,

沿著湄公河從柬埔寨飄流到越南西貢的泛舟上只有我們倆,那裡的水靜謐地流過中國、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和越南,沿途上看見很多當地的人以河水洗滌,水沸過後也用作飲用。水,我們水的循環,我們的水汽蒸發上天,飄流於大氣,凝固成雲,聚落成雨,令我想著世界的總體,不只孕育著中國及印度支那,而是全世界的人們。

五月



Sotheby's的咖啡店像奴隸般打工的時候,從酒窖搬著一箱箱Pinot Noir、Chablis和一箱箱的Hildon。Hildon是源自1989年(我出生的年)的Well Water,所以是平凡地好喝而且過譽,我不大愛酒,而工作的時候也不能飲,但有免費的Hildon有汽水加上Elderflower Cordial喝。為什麼不呢?

(記住記住記住在上菜的時候預先扭開瓶蓋先讓一點汽洩走,因為那些高貴的客人不喜歡那些「㖂㖂」聲。)


六月


本人盡少喝塑膠樽水 ,除了因為不喜歡塑膠的質地以外,看報紙說膠樽放得久會致癌。但受了挪威水設計的影響,我是要對Isklar投降,Isklar直譯為Ice Clear。在快樂的初夏,把冷藏過的水帶回學校飲,輕便又透心寒涼。

七月


香港沒有水的文化,有趣地白話裡「水」卻是很多組成俚語的字彙,如與錢有關的「度水」,閒聊的「吹水」,被人泛用的「抽水」(原意為非禮,現在加了"Taking the piss"或是指桑罵槐的另一層意思)

與和故人在高街的唐樓租了個單位的這個月,喝著平民化的San Pellegrino...他不停地抽著我水,雖有著南歐的浪漫熱情,卻充滿有拉丁化的壞脾氣,繼而我發現自己一直都在一種反複的Anxiety裡抗衡,其實我一心想著要離開了。

八月

有云「乾了塘」,即是「冇水」也即是「沒有錢了」。故人離港回倫敦了,我就回娘家住去。喝著老媽子煲過的「滾水」。還有老爸仍然囉嗦著:「嘉嘉,喝多點水啦!」還有保礦力(好好地為何要叫作水特?)從小到大父母過份的關懷也沒有沒有變,變了的,是他們頭髮的顏色。

九月

來自撒丁島的水,居然不記得名字了。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美味的有汽礦泉水。在Victoria Park旁的Lauriston Road一間叫Bottle Apostle買的。我是從搬到了歐洲之後就很喜歡飲有汽礦泉水,對於有汽礦泉水卻是眾說紛紜,有說有汽礦泉水對消化有益,因為其中的泡泡可以會令人容易打嗝,但有說其中的泡泡有影響消化。我不管,因為基本上我可以連玻璃杯也不用於五分鐘之內喝畢整瓶水。

十月


秋天一切都失衡了。有暴力,有回首,有亂擲,有絕望。回到倫敦的家裡的,看到的不是水,而是故人絕望時連床也不下用五公升的樽裝的Aqua Pura所裝的尿。

十一月

 


遲了個半月,十一月終於立下心腸搬了,對我來說,一切都應該要有盡頭。身心太疲憊了,失去了聯絡的友人邀請我去巴黎待幾天,Abatilles,簡單而瓶口像紅酒白酒的設計,在巴黎時Still Water沸開以沖咖啡之用,而加一片檸檬就可為Sparkling Water加了一點的小戲法,味道也很單純,在普通的超市Monoprix有售。

十二月


有人說在路易十四統治的時期,Chateldon水在汽瓶從奥弗涅(Auvergne)運送到凡爾賽宮給法皇飲用。而在皇室裡醫生給國皇提到水的痊癒功效,而路易十五稱讚道此水有治愈及安寧的功效。

不管什麼藥或是年年益壽用效,瓶裝優雅和苗條的設計,我是很鮮有地喜歡金色的設計,但在與黃色和綠色之下對比成了一種絕對的和諧。

我記得對上一次離開巴黎,上長途巴士之前,安德雷斯把他給我弄的芥末醬牛油果Baguette這瓶有汽水放在我的袋著,在八小時的從巴黎開往倫敦的車程裡。我覺得很暖很暖,和"Bubbly"。






Kingsdown是在我撰寫這篇散文時,正在飲用的水,這來自在Canterbury North Downs的白堊山泉水,所以賣點是Carbon Neutral從而比過譽的Hildon水好飲。除此以外,在新居街口新開的The Allotment有售。有此水在零八時改了瓶裝設計因而加強了銷路,新的設計變了很像貴價高檔的英倫水,我喜歡舊的Design(右圖),不是因為瓶身特別好看,而是因為我在這一切的記憶裡念舊著,而一個個故事裡被記敘、創造、刪改、堆砌、而且反複敘述。在寫作裡,記憶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的真偽性。我有很多回憶是真實的,也有很多是虛假的。正如一位一直自己很喜歡而不大出名的Jenny Diski說過

"Memory is continually created, a story told and retold, using jigsaw pieces of experience. It's utterly unreliable in some ways, because who can say whether the feeling or emotion that seems to belong to the recollection actually belongs to it rather than being available from the general store of likely emotions we have learned? Memory is not false in the sense that it is wilfully bad, but it is excitingly corrupt in its inclination to make a proper story of the past."

- Diski

去年年末引用了的寫作與世界觀。
在本年將至,引用另一篇她寫的句節,對我來說,算得上是再畫上一個年輪的隱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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